第十七章 谁家曲调(2 / 6)
念便全部涌上来,眼前的几个字好像在纸上活起来一样,看得时间越久,便越恨不得立刻飞到他身边。听说今年早春的时候南方便开始不正常地阴雨连绵,他那一身每个关节都摔开过的骨头会不会吃不消?泾阳这些年一直是朝廷受灾的重点地区,他看到的东西,会不会让他更加难受内疚?
郑越几乎能从那寥寥八字中想象出他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躲在某个破破烂烂的民屋里,心理万语千言,收不能收,放不能放……原来你一言一行,都能牵动我如许的心念。
清桓爱鉴:
卿自南巡至今,诸多时日,每念及此,如三秋过眼,难述余思。昨夜风暖,而晨起方知春花全败,恨春将去,千里不与人期,念马声来归日,尚未半矣,孤灯照壁,忧思卿不见,海天在望,不尽依迟……
此时夜意浓重,烛花飞快地跳了一下,郑越想了想,勾掉了“昨夜风暖……思卿不见”长长的一句话,犹豫了下,补上“人隔千里,多有挂念,务必珍重”,随后又前前后后地看了一遍这半通不通啰啰嗦嗦的回信,自己都撑不住扶着额头笑了,有些自嘲地将墨迹未干的信笺卷成一团扔了出去。一边的游隼静静旁若无人地享用着“御膳”,头都不抬一个。
他重新铺开纸,写道:
见信如晤:
蓼水之事久矣,非可一蹴而就。今日花落方知春意将残,别来时日过半。南地多阴雨,又闻自蜀之南,霪雨连月不开,商旅难行,务必珍重慎行,厚衣切不可省,努力加餐食。梅雨降至,愿早归,另者当从长计议……
他忽然住了笔,皱皱眉,想象冉清桓若是真的接到这样一封信,定然得给气得不轻,他心忧国事已经心烦意乱,这么一张唠叨衣食住行的废纸千里迢迢地寄过去,实在是有些过分了……郑越摇摇头,又卷了一张写废的信笺,丢到一边。
你心忧自然也是我心忧,蓼水已成朝廷心病,然而此时此刻,我却更放心不下你那受不得湿冷的身体——
那只骄傲极了的游隼终于也乏了,吃饱喝足,站在一边的梁上,脑袋埋到翅膀下面打起了瞌睡,看起来倒像是小了一圈。
几天后的清晨,冉清桓收到了郑越的回信,比自己寄过去的还要简单,也是称谓落款皆无,打开后只有四个字,直白极了,完全不符合皇帝陛下一贯文质彬彬的形象:他说:眼下没钱。
钱,是个大问题。
冉清桓收起郑越的信,轻轻地拍拍游隼的头,这凶悍的大家伙亲昵地,像是撒娇一样地蹭着他的手。